暮色將十二艘沉船的桅影絞成碎金，斷裂處垂掛的藤壺隨波搖晃，發(fā)出細(xì)碎的咔嗒聲。田軻左耳機(jī)關(guān)獸耳珰突然震顫三下——鎏金獸首瞳孔迸出兩點幽藍(lán)，這是墨家水工特制的測磁儀，此刻正指向河底某處異常磁極。他猿臂輕舒按住腰間分水刺，鹿皮靴底碾過棧橋青苔時，嗅到云夢澤特有的腐草氣息，那腥氣里裹著三日前雪姬短刃劃破他衣襟時殘留的冷香。

    \&列位請看！\&楚國商賈屈炎玄色錦袍在河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，腰間錯金帶鉤撞出清越聲響。三十名赤膊壯漢齊聲呼喝，鐵鏈絞盤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。丈余青銅沉箱破水而出的剎那，田軻瞳孔驟縮——箱底粘連的淤泥里，竟混著三日前雪姬短刃上的朱砂碎屑，那抹猩紅正沿著青銅饕餮紋的眼窩蜿蜒，恰似女子泣血。

    屈炎撫掌大笑：\&此乃周室冀州鼎！\&話音未落，田軻已如鷂子翻身躍上沉箱。分水刺寒光閃過，鐵銹簌簌而落：\&邯鄲水銹青中帶褐，屈老板這贗品...\&他突然俯身貼近商賈，鼻尖幾乎撞上對方蓄著八字胡的下巴：\&倒像是用云夢澤蘆葦灰混著蜀地樟腦熏的？\&說話間指尖掠過箱壁，三枚淬毒蒺藜已悄無聲息嵌入對方腰封暗扣。

    河風(fēng)驟緊。屈炎眼角抽搐，深衣下如弓弦。身后壯漢們不約而同按住腰間短刀，卻見田軻靴尖輕點箱沿，整個人倒懸著探入箱內(nèi)。三十七枚淬毒弩箭擦著他發(fā)梢掠過，釘入桅桿的軌跡竟暗合燕國戰(zhàn)車陣型，箭簇沒入木紋三寸時，恰似雪姬昨夜在沙盤推演的燕軍布防圖。

    \&好個連環(huán)扣！\&田軻朗笑震得沉箱嗡鳴。分水刺精準(zhǔn)卡住第二波機(jī)括時，他忽然瞥見箱壁某處波浪紋——與雪姬抵在他喉間的短刃紋路嚴(yán)絲合縫。三日前那女子寒眸如星：\&墨家若再查泗水...\&未盡之言隨匕首冷芒刺破夜色，此刻那波浪紋正滲出昆侖赤晶砂的辛辣，與趙清漪墜城時嫁衣撕裂處飄落的金線同源。

    箱蓋轟然墜地。青銅礦車在斜照里泛著幽光，車軌紋路細(xì)如發(fā)絲，竟是用楚國失傳的錯金銀工藝嵌成。田軻指尖撫過軸承處云母片，突然嗅到昆侖赤晶砂特有的辛辣氣息——那抹金芒，分明與趙清漪墜城時撕裂的嫁衣經(jīng)緯同源。他喉結(jié)微動，想起那日城頭骨哨聲里，血色羅裙如折翼玄鳥墜入塵煙。

    \&小兄弟說笑了。\&屈炎嗓音發(fā)顫，袖中暗袋突然墜出三枚燕國\&郾\&字蟻鼻錢。田軻分水刺倏然抵住他咽喉：\&去年臘月，燕太子丹贈楚王后二十車這種錢幣——\&刃尖輕挑，銅錢叮當(dāng)落水：\&說是賀壽，實為買通云夢澤水匪？\&說話間靴底暗勁震碎箱底夾層，十二枚磁石落甲板，排列竟與墨家密室沙盤上的薊城布防圖如出一轍。

    壯漢們怒吼撲來。田軻旋身踏著沉船殘骸掠走，鹿皮靴底在青銅紋飾上碾出火星。暮色里傳來他清越長笑：\&告訴燕丹，墨家不是瞎子！\&笑聲未絕，礦車軸承突然迸射七彩流光——內(nèi)嵌的云夢澤星砂在河面拼出\&且末\&二字，正是雪姬昨夜?jié)撊肽�家�?jù)點時，用匕首刻在案幾上的地名。那星砂軌跡與三日前她劃破他掌心留下的血痕走向完全重合。

    屈炎突然撕開錦袍，胸口赫然紋著燕國玄鳥圖騰。他獰笑著擲出火折，沉箱底層頓時騰起幽藍(lán)火焰：\&墨家小兒！此火遇水則...\&話音戛然而止——田軻早已甩出分水刺釘穿其手掌，刺尖挑著的磁石棋子正吸附住墜落的調(diào)兵符。符上饕餮紋吸飽火焰后，竟顯現(xiàn)出趙清漪大婚當(dāng)日耳墜嵌入鼎耳的星圖紋樣。

    \&《考工記》載，云夢星砂遇磁則顯。\&青年踏浪而來，衣袂翻飛如鶴。他指尖輕彈棋子，磁石竟將火焰盡數(shù)吸入符上饕餮紋：\&屈老板可知，這磁石采自驪山...\&突然噤聲——礦車暗格彈開的剎那，半幅血色嫁衣殘片隨風(fēng)展開，其撕裂處與趙清漪墜城時的傷口分毫不差。殘片上金線刺繡的玄鳥，正與屈炎胸前紋身形成鏡像。

    河面忽起漩渦。十二艘沉船殘骸磁石嗡鳴緩緩升起，在暮色里拼成北斗陣型。田軻耳珰突然迸裂，機(jī)關(guān)獸口中吐出寸許玉簡——上刻\&薊城槐下\&，正是雪姬昨夜用匕首在案幾刻畫的第四個字。他反手將玉簡按入礦車樞機(jī)，青銅紋路頓時流動如活物，映出三日前雪姬寒眸中的星芒：\&墨家要的答案，在九鼎裂痕里。\&

    屈炎掙扎著爬向船沿，卻見田軻袖中滑落燕宮特制的熒光藻粉。粉末觸水即燃，將整條河道照得雪亮——十二艘沉船投射在河面的倒影，竟拼完整的燕國軍械圖，與成蟜叛亂時使用的圖紙嚴(yán)絲合縫。青年踩住他脊背輕笑：\&這光影戲法，可比你們在云夢澤耍的水匪把戲高明？\&

    最后一縷殘陽沒入地平線時，吸附在調(diào)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