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四把最后一張桌子擦干凈，牛肉湯店的吊扇在頭頂嗡嗡轉著。他看了眼墻上的時鐘——中午十二點十五分，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一個多小時。足夠他去買新筆記本了。

    秋季的陽光依然灼熱，方四瞇起眼睛，把圍裙塞進書包。校門口那家文具店今天應該進了新貨，他上周就看到海報了。

    \&老板，要兩本橫格本，一支黑筆。\&方四的聲音在安靜的文具店里顯得格外清晰。他的手指劃過一排精致的筆記本，最后停在一本淡藍色封面的本子上。

    方四猶豫了三秒，把那本藍色筆記本也放進了購物籃。

    方四踩著單車穿過晨霧，校服外套被風吹得鼓起來。他刻意放慢車速，讓這段十分鐘的路程延長到二十分鐘。書包里那本淡藍色封面的筆記本沉甸甸的，燙銀的邊角偶爾會硌到他的脊背。

    轉過最后一個路口時，梧桐樹的影子斜斜地切過路面。方四忽然捏緊剎車，單腳支地停在了樹蔭里。他望著不遠處校門口的伸縮門，喉結動了動。

    她今天會穿那件米色針織衫嗎？

    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，方四自己都愣了一下。上周轉學第一天，他在高二（7）班教室看見的那個女生——那個和馮依長得一模一樣的陌生人——當時確實穿著件米色針織衫。領口別著一枚銀色蝴蝶胸針，在陽光下會閃出細碎的光。

    方四松開剎車，任由單車慢慢滑向下坡。風掠過耳畔時，他忽然想象她正站在校門口的告示牌前整理書包帶。晨光會給她的睫毛鍍上金邊，當她抬頭看過來時，那枚蝴蝶胸針會隨著動作輕輕搖晃。

    \&同學？\&

    在他的幻想里，她會用鋼筆尾端戳戳他的肩膀。墨水味混著洗發水的清香飄過來，她的聲音比馮依要低半個調。

    \&你的學生證掉了。\&

    方四幾乎能看見自己彎腰去撿的畫面。他故意讓手指擦過她的帆布鞋鞋尖，起身時正好能看清她藏在襯衫第二顆紐扣下的那顆小痣——和記憶里馮依鎖骨下的痣在同一個位置。

    叮鈴鈴——

    真實的自行車鈴突然炸響在耳畔。方四猛地回神，才發現自己差點撞上校門口的石墩子。騎電動車的保安大叔瞪了他一眼：\&做夢呢？\&

    單車筐里的書包滑到了前輪旁邊，那本藍色筆記本露出一個角。方四彎腰去撿時，聽見教學樓傳來早讀課的鈴聲。他忽然很確定，此刻那個像極了馮依的女生，一定正坐在靠窗倒數第二排的位置。陽光會透過她手里的玻璃杯，在課本上投下一小片晃動的光斑。

    方四像一陣風一樣疾馳而過操場，他的書包隨著他的奔跑節奏有節奏地拍打著他的后背，仿佛在催促他快點到達目的地。

    他一邊奔跑，一邊數著樓梯的臺階，心里默默計算著還有多少步就能到達教室。當他終于跑到拐角處時，他突然停下了腳步，因為他看到了一面儀容鏡。

    他站在鏡子前，仔細地審視著自己。他注意到自己的衣領有些翹起，于是他迅速地將其翻好，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整潔得體。

    做完這些，他深吸一口氣，然后走向教室的門。指紋鎖發出“滴”的一聲，門緩緩地打開了。

    方四的目光像箭一樣穿過半個教室，直接落在那個空座位上。那個座位靠窗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課桌上，形成一片明亮的光斑。

    窗邊的桌洞里，有一本攤開的習題集，鋼筆靜靜地擱在頁腳，墨跡還沒有干透，仿佛它的主人剛剛離開不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