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緒二十四年春，恰逢“戊戌變法”推行的中間階段，維新派大刀闊斧的改革在遠離京城的小鎮也掀起了些微波瀾，成為一些秀才大人們的談資論道的話題。

    雞叫了三遍，東方的云起了一層蒙蒙的霧色，莊戶人起的早，已經有個別人家的房頂生氣了裊裊炊煙。周娘子翻了個身準備起來生火，又被男人的胳膊摟著躺了下來，周秀才鼓囊著說：“這幾日沒什么營生，天又寒冷，晚些起吧。”周娘子也沒反對，順勢躺在了男人的胳膊上掖了掖被角，望著屋頂結網的蜘蛛卻再也睡不著。絮絮的低聲呢喃：“這日子算著也該生了，卻沒什么動靜”。周秀才看他擔心也沒了睡意，將手撫在她的肚子上，安慰的說：“娘說第一胎總是艱難些，莫要擔心”。停一停又說：“你實在擔心，我明日去鎮上請個先生再給你瞧瞧，只是這來回少不得又要你去娘家討些用度”。周娘子說“這倒沒什么，爹爹也是偏疼我些，我們的情況他也了解的�！敝苄悴艊@了口氣，不免喪氣道“百無一用是書生，當初岳丈大人把你許給我，也希望我能考個功名給你掙個誥命風光風光，哪知現在科舉都停了”，周娘子笑著錘他：“你有本事考功名，不曉得我有沒有服氣消受呢，我們這樣挺好”。說著順勢起身，說道“起來散散，躺久了頭昏的不行，肚子也墜墜的疼”。周秀才又緊張起來“哪里痛？莫不是要生了？”周娘子說：“娘說生我哥的時候疼了一天呢，哪里就那么快，先看看吧”。接著又說“我昨天做了個很奇怪的夢，說給你占占”。這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，秀才索性也起身道“說來聽聽”。周娘子指了指炕邊的柱子說：“夢見一條光閃閃的青龍，盤在這里，渾身滴血，想飛卻飛不起來，怒吼一聲我就醒了”。秀才聽完暗自琢磨這可不是吉兆啊，《易經》中乾卦第五爻的爻辭:“九五，飛龍在天，利見大人”，這明顯飛龍浴血，恐事不成。正想著怎么應對，就聽見娘子哎呀一聲叫疼，接著有血順著腿根流了下來。秀才的心突然如擂鼓一般咚咚的要跳出來，哆里哆嗦的外衣也系不好，兀自喃喃道“莫慌莫慌，我這就去叫穩婆，你先躺躺好”。接著跳下炕趿拉著鞋、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先到王穩婆家，王婆是早就相熟的，秀才一來敲門，王婆就收拾好接生的東西叮囑兩句就準備隨著周秀才出門，出門想到秀才家就2個人可能忙不過來，叫了家里的幺娘一起過來幫忙。到家王婆先讓秀才將帶來的川穹當歸利產的藥材煎了，又囑咐幺娘燒水。忙活了半天已經快巳時還沒有生出來的動靜，急的秀才在院子里團團轉。王婆說現在你幫不上忙，去你岳丈家知會一聲吧。秀才一拍腦袋應了聲就奔里正家去了。

    里正姓葉，族里有個中舉人的遠親，雖然出了五服但是還是與有榮焉，所以看到周秀才才動了結親的念頭，希望自家里也能有個光宗耀祖的后生。見到周秀才來報信，葉里正敲敲煙袋嗯了一聲，沖屋里喊了一聲“他娘，珍秀要生了，快跟文山去看看”。接著背著手慢慢的踱回屋子里，握著煙袋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