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回作者:揚波(臨風(fēng)、玄魁監(jiān)修)
詩曰:
當(dāng)壚賣酒非常事,凡間宿斗錯落多。
曾因梁城感忠信,偶向涂山望江河。
天地三生無白首,陰陽雙星有離歌。
行人頻怨休回顧,回顧情花已蹉跎。
話說南宋高宗紹興五年,馬陵泊眾頭領(lǐng)于山寨水泊內(nèi)外,大敗金國、偽齊軍馬。陳明遠(yuǎn)、莊浩亦領(lǐng)大軍從壽春府歸山,就此留居山寨,招兵買馬,專待岳飛北上,一時山寨之中得有安閑時日,不在話下。
且說這一日三更時分,鐘吾寨里那個好漢華山謝順正臥于榻上,卻是翻來覆去也不得入睡,一時心下焦躁,便從墻邊綽了那柄鬼頭墨麟刀,走去空場上操耍。才走得數(shù)十步,忽聽背后有人喚:“兄弟!”謝順回頭看時,卻是泰山莊浩,忙拱手道:“大哥何故深夜到此?”莊浩道:“我自巡夜,遠(yuǎn)遠(yuǎn)見著有人,便喚了一聲,卻是二弟。”謝順道:“這巡夜之事,近來都是明遠(yuǎn)兄長親為的,今個如何卻是大哥來?”莊浩聞言,先是回首觀望,見四下無人,方才與謝順低語道:“哥哥自金人南侵以來,時時感念百姓,又思念那亡故的兄弟。以此心中落下病根,前番又于廬州受了驚嚇,回山后發(fā)作起來,只在房中休養(yǎng),教王力妹妹早晚看顧。因恐山寨弟兄們擔(dān)憂,故未說知,幸得已將痊愈。”
謝順見說陳明遠(yuǎn)有恙,不免憂心起來,又聞?wù)f已將痊愈,方才放下心來。莊浩又道:“二弟卻又緣何在此?”謝順道:“滿身氣力沒驅(qū)使處,故到此打熬筋骨。”莊浩道:“郝妹妹不在房中么?”謝順一聽這話,登時氣憤憤說道:“休提!那婆娘這許多年來,每每與許欣敏等人同睡,倒還似沒這個內(nèi)人一般。”莊浩見他氣惱,心里也略知了一二,便道:“此間不是說家事的地方,且到你屋中細(xì)敘。”謝順道:“專聽大哥指教。”
當(dāng)下二人便到謝順房中,只見桌上銅鏡未磨,脂粉盒上生塵,惟有那墻壁上懸掛的刀劍光潔如新。莊浩先教謝順榻上坐了,自去揀把椅子,對著謝順靜靜坐了須臾,覷著他面皮稍緩,方道:“這等事倒也不能全怪到郝妹妹身上,我馬陵泊上男子,都是生性豪爽的英雄好漢,平日打熬筋骨,義氣為先,免不得疏了那兒女之情。這女兒卻與男兒不同,似季莊主那般直性的,實是不可多得,世間多數(shù)女子還是那柔性之人。郝妹妹這般,大抵也是怪你疏冷了她,自你二人情投意合以來,許多年都恪守本分。若是那般淫婦,可知我新宇師弟曾提過的閻婆惜、潘金蓮、潘巧云、賈氏等?就瞞了你通了奸夫也未可知,你又何必計較?”謝順憤忿道:“似此說來,倒是兄弟錯了?若依著大哥之見,而今卻當(dāng)怎地計較?”莊浩笑道:“這有何難?待白日里去尋她,多多美言一番,說得她高興了,自然溫存,倘或明晚便還回此處。”謝順急道:“大哥與我作耍,小弟一個粗人,平生只會上陣打殺,何來嘴上的功夫?只恐說差了,丟了臉面。”莊浩大笑道:“說你呆,你當(dāng)真是呆。那時在大名府,若非你打抱不平,她已失身于那惡衙內(nèi)。你是她的恩人,又教了她武藝防身,縱有百般不是,她豈會不顧你的好?想來弟妹必時常念著同你共度私時哩,又豈在你說的甚么?只管大膽去便是。”謝順勉強道:“既如此說,小弟就去一試。”莊浩見他應(yīng)允,也自放下心來,又囑付了幾句,復(fù)又巡夜去了。
捱到天明,山寨中報曉雞叫過了三遍,謝順便起得身來洗漱了,戴了頭巾,換領(lǐng)繡花袍——都是郝郡楠縫制與他的。完畢,就望郝郡楠那里去,無一時來到屋外,只見許欣敏正出門來。原來欣敏每日都要起早照料蠶繭,見謝順到來,猜著一二分了,嬉笑一聲離去了。謝順緩了緩,便向屋內(nèi)叫一聲:“娘子!”那郝郡楠卻才起得床來,忽聽這一叫,識得是謝順,一時竟有些失神,不及梳妝,即急急撞出門來,把住謝順雙手,喜道:“今日卻是那陣香風(fēng)將丈夫吹來了?”謝順不想她如此急切,竟生生吃了一嚇,慌忙定住心神,上下端詳郝郡楠一番,看她衣衫散亂,未插釵環(huán),鬢邊不整,心下已有八分不喜,淡淡道:“你我本是夫妻,兩廂記掛乃是本分。前日有些念著你,故此今日前來相看,何必如此亂了手腳?”郝郡楠亦覺失了態(tài),忙道:“丈夫且快請進(jìn),待我梳洗了卻來作陪。”便將謝順讓進(jìn)屋來,掇把椅子伏侍他坐了,自去里間梳洗。
那謝順坐了一炷香的工夫,還不見郝郡楠出來,他原是個坐不住的人,心下不免焦躁,暗道:“大哥這番卻是不濟,教我來此枯坐了這許多時節(jié),當(dāng)真弄殺我也!”正在氣惱,卻見郝郡楠插了金釵,描了蛾眉,搽了胭脂,換了一身紅綢衫,系了一條百花羅裙,手中捧著一壇陳年佳釀,走將出來。謝順聞著酒香,倒打起精神,身子自直了幾分。郡楠把酒放下,起開封皮,滿斟一碗來勸謝順。謝順接來一飲而盡,口中不住叫好。郡楠笑道:“只你喜歡便是好的,我這里尚還存著許多,都是管待你的。”謝順道:“你卻那里來的這般好酒?”郡楠登時紅了眼,低著頭道:“自打玉一妹妹去了,山寨又無釀酒的好手,這許多年的常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