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孟姜捧著茶盞的手指突然收緊，青瓷杯沿磕在案幾上發(fā)出輕響。

    她抬眼打量著眼前的王巧顏 緋紅翟衣繡著繁復(fù)的纏枝蓮紋，九翚四鳳冠下，那張生得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臉上，此刻卻籠著層揮之不去的陰霾。

    \&長得如此漂亮，可惜是個(gè)笨蛋。\&

    李孟姜垂下眼睫，用茶蓋撥弄著浮沫，聲音壓得極低：

    \&也難怪后來想出來巫蠱之術(shù)，斷送自己的皇后生涯......\&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對面忽然傳來綢緞摩擦的窸窣聲。

    \&十妹你在嘀咕什么呢？\&

    王巧顏微微傾身，鬢邊東珠隨著動作輕晃，在她眼下投出細(xì)碎的陰影。

    李孟姜的指尖猛地掐進(jìn)掌心，卻在抬頭時(shí)換上副無辜笑容：

    \&沒事，我沒說什么。對了九嫂，你來找我，到底有何貴干呀？我還得去田福院看望小朋友呢。\&

    她故意將 \&小朋友\& 三個(gè)字咬得極重，起身時(shí)裙擺掃過繡墩，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龍涎香。

    余光瞥見王巧顏攥緊的手帕，素絹上繡著的并蒂蓮被擰得變了形。

    正要抬腳，忽聽得 \&撲通\& 一聲悶響，轉(zhuǎn)身時(shí)，正見鳳冠上的珍珠流蘇在青磚上彈跳，王巧顏竟直直跪在了她面前。

    \&你這是干嗎？突然給我下跪？你這是折煞我嗎？\&

    李孟姜后退半步，袖中藏著的帕子都被冷汗浸透。

    眼前這一幕太過荒誕，她分明記得史書上，這位王皇后向來端著架子，哪怕被廢時(shí)也沒失了儀態(tài)。

    王巧顏抬起頭，眼眶紅得像浸了血：

    \&十妹，求你救救我......\&

    她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廣袖下露出的手腕纖細(xì)得驚人，

    \&太子殿下和我成婚這些年來，他都沒有碰過我，一直都是分房睡。\&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李孟姜便覺后頸發(fā)涼 這與她記憶中的歷史分毫不差，卻又比文字記載更刺骨百倍。

    \&前些日子蕭良娣進(jìn)府之后......\&

    王巧顏突然劇烈咳嗽起來，指縫間滲出點(diǎn)點(diǎn)血漬，

    \&殿下成天召她去書房，給大臣議事時(shí)也讓她在旁伺候。\&

    她猛然攥住李孟姜月白色的裙擺，珍珠釵子順著青磚拖拽出刺啦聲響，仿佛利爪在刮擦人心。

    \&昨日朝會結(jié)束，殿下竟當(dāng)著滿朝文武的面，夸蕭良娣研磨的墨汁最合心意！\&

    尾音帶著哭腔戛然而止，她仰起的脖頸青筋暴起，像干涸河床上扭曲的紋路。

    窗外的玉蘭樹突然劇烈搖晃，碗大的花瓣被風(fēng)卷著撲在雕花槅扇上，殷紅的花蕊在窗欞間蹭出細(xì)碎血痕。

    李孟姜低頭時(shí)，正對上王巧顏布滿血絲的眼睛 那瞳孔里翻涌的絕望，與她記憶中史書記載的畫像如出一轍。

    恍惚間，眼前浮現(xiàn)出日后被廢的王皇后蜷縮在別院的模樣，枯瘦的手指抓著鐵窗，與此刻死死攥住她裙擺的手漸漸重疊。

    \&九嫂，夫妻間的事......\&

    李孟姜強(qiáng)壓下喉間的澀意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螭紋玉佩，冰涼的觸感卻無法驅(qū)散掌心的汗意。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王巧顏突然爆發(fā)出一聲凄厲的嘶喊：

    \&他把我當(dāng)成了人型掛件！\&

    聲浪震得梁間積灰簌簌而落，幾縷蛛絲從藻井垂落，輕輕拂過她歪斜的鳳冠。

    \&只有宮宴時(shí)才帶我入宮！\&

    王巧顏踉蹌著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盞，指節(jié)因用力而泛白，

    \&對著滿朝文武說 ' 這是太子妃 '，轉(zhuǎn)身又和蕭良娣在御花園騎馬！\&

    隨著 \&嘩啦\& 巨響，茶盞在青磚上炸裂成尖銳的瓷片，滾燙的茶水潑濺在李孟姜裙角，瞬間暈開深色的痕跡。

    碎片飛濺間，王巧顏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而陰森：

    \&你知道嗎？連內(nèi)務(wù)府都克扣我的月例。\&

    她彎腰拾起最大的一塊瓷片，鋒利的邊緣抵住自己咽喉，珍珠流蘇隨著劇烈的喘息搖晃不止，

    \&他們說 ' 反正太子妃也用不上這些 '......\&

    話音未落，門外突然傳來宮娥驚慌的腳步聲，卻被李孟姜抬手制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