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老王爺如此問，馬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。

    戰(zhàn)澈的琥珀色瞳孔明顯縮了縮。

    盡管只是剎那的變化，卻也被老王爺捕捉到了。

    他沒有說話，只是搖著頭，微微嘆息了一聲。

    那一聲嘆息意味不明。

    卻也聽他沉聲說著，“說實話，有些東西真是輪回……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年，先帝爺為了登上皇位，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們，我那時候性子柔軟，并沒有參與其中任何一方，反而逃過了一劫！”

    “后來，你皇兄他又步了先帝爺?shù)暮髩m，親手殺了他的兄弟……”

    老王爺嘆息著。

    “現(xiàn)在，你皇兄駕崩了，說實話，我最怕的便是看到戰(zhàn)炎他們互相殘殺。”

    他沉默著捏緊了手中的一串沉香佛串，“你說……都是戰(zhàn)家子孫，又何必要血肉殘殺呢？”

    “踩著同族的血肉登上那至高位置，難道……午夜夢回，真的不會愧疚嗎？”

    老王爺也是性情中人，忍不住紅了眼睛。

    戰(zhàn)澈沉默著，眉心沉了又沉。

    許久，老王爺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，“哎……還是老了，這心也變得柔軟起來了，你也別怪我嘮叨，如今戰(zhàn)家活著的老人，也就我一個了，你就當(dāng)聽你這個糊涂伯伯胡亂發(fā)發(fā)牢騷。”

    “這人，越是老，就越是盼著過安寧日子，這心里頭反而不會再去強求什么了！”

    “你看看你十四王叔，他一把年紀(jì)了，本應(yīng)該好好地安享晚年，卻偏偏要跟天道爭個高低，結(jié)果呢？不單單葬送了他自己，還葬送了他唯一的兒子，原本應(yīng)該是塵緣已了的得道高僧，受到世人景仰，結(jié)果，卻落得身敗名裂，被世人唾棄！”

    “這人啊！總是要活的知足才行！”

    戰(zhàn)澈眉心更沉了。

    他知道這是老王爺拿話點他呢，勸他不要貪心，勸他應(yīng)該安于現(xiàn)狀。

    是，他原本是打算安于現(xiàn)狀的過一生，可他經(jīng)歷了那么多事情，見識了皇權(quán)之下，所有人的命運都如同螻蟻一樣。

    那寶座上的人，只要隨便一句話，別人便要付出生命，甚至是名節(jié)……

    他再也不想讓他身邊的親人成為砧板上的魚，任憑別人發(fā)落宰割。

    他看向老王爺?shù)难凵袼查g堅定，“我知道您要說什么，是，人是該收起欲望過平靜的日子，可是……若是別人不肯讓你平靜呢？你當(dāng)如何破局？”

    老王爺聞言抬手捋了捋胡須，眉心沉了下去。

    戰(zhàn)澈繼續(xù)道，“您這些年雖然不理朝政，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，可是，當(dāng)初皇兄中了宋不棄的連心蠱，宋不棄開口要輕兒跟著他回南州城，就因為皇兄是皇帝，是天子，眾人就可以輕賤輕兒的名節(jié)，甚至輕賤她的性命，逼著她跟宋不棄去南州城……”

    “您一生摯愛伯母，我想問問您，若是您遇到這種事情，您當(dāng)如何想？如何做呢？”

    “您是要拱手將伯母奉上？還是要暗暗發(fā)誓保護她呢？”

    “侄子不懂，想求教您，您如何解？”

    那目光死死盯著老王爺。

    老王爺一時語塞，竟然被他眼底的尖銳氣勢給壓倒了。

    其實他心里頭已經(jīng)有了答案，若是真遇到這種事，他也定然會奮起反抗的。

    而且，他也很確信，若是戰(zhàn)澈真的上了高位，或許真的能將南朝帶上另一個高度，尤其是那雙眼睛，就像是看重目標(biāo)不撒嘴的老鷹一般，堅定，又透著狠勁！

    這是帝王才會有的霸氣。

    他確信，他在那幾位皇子身上，不曾看到這種霸氣。

    老王爺眉心緊皺著，他搖著頭抿了一下嘴唇，“終究……是勸不住你了。”

    他嘆息著，“其實從你皇兄駕崩那一刻開始，我心中便有了這種擔(dān)憂，戰(zhàn)炎戰(zhàn)肅他們實在扶不起來，他們的確沒有治國的才能，而你比他們有大才，這一點我必須承認(rèn)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這是一條血腥路啊！弄不好就會身敗名裂！”

    老王爺再次嘆氣，眼里滿是疼惜。

    他七個兒子，可戰(zhàn)澈那么小跟著吳太妃出了宮，自立門戶在外生活，他這個當(dāng)伯伯的也時常去探視戰(zhàn)澈，說實話，他心里頭不想戰(zhàn)澈走上這條路。

    這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。

    一旦一只腳踏出去，那就要一條路走到黑，成了，便會踏著別人的尸骨坐上那至高位置，敗了，便會成為別人腳下的白骨。

    他是不忍心看到戰(zhàn)澈成為別人腳下的白骨啊……

    那是疼惜，絕不是指責(zé)。

    他抬手拍著戰(zhàn)澈的肩膀，“我知道，你自小認(rèn)定了一件事情，就一定會去做，既然如此，我也不多說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只是有一點，到時候……若你贏了，